【爱（十）】

阿虹

柳丝儿写时亢奋，写完就困地眼皮打架了，到底是接连两夜没睡好了，所以澡没冲，衣服未脱，倒在床上直接就睡了。到了半夜突然醒来，才突然想到江小江的邮件忘记收了。

又打开电脑。

江小江的邮件仍十分简洁。

他说：我甚至，想知道你们在一起时的细节，能吗？

柳丝儿脑子钝了。

想起自己编的第二个故事，那里就有一个女人徘徊在两个男人之间，每次的欢爱都面对着细细拷问追究，每次的回答都将带来凛冽淋漓的一次身体洗礼……仿佛某种暗藏的嫉妒总会激起男人更强劲的身体较量，他们在用力量暗自攀比和掠夺。

江小江也这样么？

柳丝儿摇摇头，又去睡了。

她不知，自己在夜的这头醒来时，江小江也在那头醒着。

江小江这一夜没有坚持在酒店住，而是随了唐爱，去她家。

唐爱的家在北五环的边上，如果北五环是条项链，唐爱的家就像项链上的一个坠子，宝石一样夜里闪着灯。站在阳台可以听见环路上的一辆辆车呼啸而过。

江小江本身是不愿意到唐爱家里去，一想到躺在床上，那个男人的眼光就像射灯，从婚纱照上直勾勾地射向自己，不能遮挡无可逃避……肯定还没勃 起就先阳 痿了。但是唐爱说隐形眼镜没带，内衣要换，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在家的感觉，像童年那样……只有他可以陪她温习。何况说话的那时，唐爱脸上潮红还未退尽，双眼仍在迷离状，就清清楚楚地流下了眼泪，第一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江小江的唇上，因刚刚运动过量，他的唇有些干燥，那滴泪就在他嘴唇一抿中消失了……淡淡的咸。

唐爱说：“江，我不幸福……”这个昔日里自己的女人，像一朵穿越时空的梨花，滴滴答答地落着多年以前的雨水，娇艳色竟是蒙了雾一般的旧……

江小江很难说清这次和唐爱重逢又尽享欢娱是为了什么。当年各自的力控加上时空限 制，也弄不清楚谁先远离了谁。偶尔的邮件联系也很粗略，比如江小江对她说过那么几句话：我认识了一个女孩；我要结婚了；我结婚了；她似乎有外遇，我矛盾困惑……那是江小江生活里再也不能省略的线条了，他对唐爱说这些，不知道是想让一切归于回忆，还是想维持一种藕断丝连……他用他的生活状态持续干扰着她。

唐爱说她不幸福，江小江心疼的同时，心底里却涌出一丝得意……原来男人的心，也自私，也可怜。像对待自己住过的屋子，尽管人走了，门未锁，却不希冀后来的人，扔了原先的一把椅子，一个杯子，一盆花，换了琳琅的陈设，使屋子蓬勃起来……因那蓬勃与己无关，相反还是排斥自己的，让自己失了做这间屋子主人的感觉。

但刚刚那场欢爱自己到底几分是留恋？几分是回味？几分是爱与不爱的试探？

江小江觉得爱情真的不能搁置，时间久了，像一缸大米那样会生出白色蠕动的小面虫，而不若酒，愈久弥香。

唐爱说：“他在这个城市最南面工作，每周只有周末才回家。”

哦，所以……江小江就必须同意去唐爱的家。

所以，每个人都可能尝试偷 情的滋味，尽管有时候主观意愿并不强烈。江小江想：小时候和她在一起要背着家人，现在则要背着她丈夫……恐怕，这就是所谓的无缘，上帝总会安排很好很稠密地一些事情来阻隔两个无缘的人。

唐爱的家在13楼。小小的一居。开放式厨房。少烟火气，大概不常做饭。

唐爱拿出宾馆里一次性的棉绒拖鞋给江小江，并说：“你不用穿他的。”

瞧，一进门，就已经被别的男人笼罩住了……只有故意地避开。

茶几上有三五分报纸，《环球时报》《参考消息》之类的，应该也是他的痕迹。唐爱收起报纸，放在卫生间旁边很小的一个杂物间。

电视柜上有一张生活合影，是唐爱和他外出游玩时的照片，两个人都浅浅地笑着，那个时候，大概还是有些幸福存在的吧……唐爱不好意思把照片翻过来扣在柜子上，只是把手提包放在照片的前面，遮挡住。

唐爱给江小江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这是我的杯子。”

那么，她自己喝水用的那个杯子，大概就是那个男人的了？江小江心里别扭地想着这个逻辑。

唐爱开了电视，并让江小江先冲个澡。

江小江看着唐爱准备一切洗浴的东西，要么是新的，要么就是她自己的，全然不见别人的痕迹，但，这是避让地看不见，而不是不存在。江小江心想起在自己家，他和柳丝儿的东西从来不分彼此，洗澡也不会有这么细致小心地照顾……柳丝儿是个懒散的家伙，总要自己亲自给她洗，她只需在他洗她腋下、腰肢时咯咯地笑就好了，只需在他用水流的压力冲击她的乳 头和两腿之间时，娇怒地拍打他就可以了……

洗完澡出来，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换上了那个男人的睡衣，因为没有买新的，他更不可能穿唐爱的……终于，他还是躲不过那个男人的存在。

唐爱冲洗后，带着头发里吹风机的温热，钻到自己的怀里。是的，钻到肉身是他、衣服是别人的那样一个怀抱里……他的体温经由那个男人的贴身纤维织物，传递给唐爱。

江小江受不了自己这样的想法，于是，三下两下，扯掉了唐爱的衣服，自己的衣服也被唐爱迅速扒下……这下好了，两个人赤 裸着，拥抱着，亲吻着，抚摸着，再无他物阻隔。

因没有生育过，唐爱已近四十的身体仍然紧绷富有弹性。她略微比柳丝儿单薄些，锁骨在挣扎用力的时候，很明显地暴露着她投入的情绪。

唐爱是很有些忍性的，她总是等着江小江自己忍耐不住地横冲直撞着进去，而柳丝儿，也许过于敏感，常常自己先着了急，右手切切地寻找，一旦找到，嘴里含糊地吐着“快……恩，快”，她就把他整个地推了进去……

“要命！”江小江摇摇头，驱散着脑子中这些不该有的比较。为了让自己专注，他让唐爱跪爬下，背对着他，于是眼前就只剩下了两瓣丰腴的臀……如此，对象模糊。然后，他才如猛士，奋力向前拼杀。

当他颓然从背后抽离唐爱时，唐爱反身过来，抱紧他，并不顾身体黏黏嗒嗒地，她把头埋进江小江的脖颈，嘴唇张开，牙齿咬住肩颈的一处，说：“我想咬你，想给你留下痕迹……”

江小江脑子里突然出现某个夏天，柳丝儿在自己胸口吸吮出来过一个鲜红的心型图案，害得他好几周在家里不敢光膀子，怕被父母看见。

念头闪过，他慌忙地扳过她的头，说：“我明天就回家了。”

唐爱怔了下，然后脸上堆上淡淡的一层笑，说：“吓你的！”说完，她推开江小江，跳下床，去卫生间。

水流从她头上浇了下来，她想：我该哭的吧……于是，她哭了，只是她的眼泪被头顶下来的温水冲走的很快，亦很干净，任谁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