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五十六）】

阿虹

家里很清静，淡淡咖啡色的窗帘因为阳光的透视，微微有些暖红荡漾开来。

陈述上班了，陈羽收拾完家里，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右看看……真宁静，怎么忍心打破？

她又给陈述妈妈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孩子的情况，一切都好……是的，一切都好，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转身去了书房，打开电脑，百度谷歌地搜索有关那段视频的网址和评论，然后注册不同的用户名，一一上去辩解，她解释：那段视频并不是局长和一个女编辑的，而是她自己和别人的，希望大家对人肉搜索出来的柳丝儿和张弛手下留情……

很少有人在意她的言论，偶尔看到的，也会嘲笑地说：“又来一个疯子……”

为什么？人们都失去了判断？真 相都不相信？

陈羽有些着急，只要重新在各大网站发帖，叙述此事，因为大家不相信真伪，她索性用上自己的真实姓名以及赵方铭的真实姓名……不管了，敢作敢当，总不能让别人当替罪羊吧……赵方铭，有你好看的！陈羽大脑一热，竟然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感觉。

她微微地想到，也许，陈述会愤恨自己这么做，因为她把他们生活的咯咯角落，像抖床单一样，弄得平平整整，任谁都会看个一清二楚……但也许他内心又会少一些对柳丝儿的歉意吧……赵方铭肯定是恨透了她，不管，一时的欢爱算什么？！彼此都不曾用感情进去的网络快餐……

她这么想着，也疯狂地这么做着。

起先帖子还不够火，后来被网易一个编辑发现，首页推荐了下，立刻，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这里，其他几个网站相继也做了推荐。

陈羽终于觉得轻松了，她流下两行泪，想：柳丝儿，我算对得起你了……

陈羽想，这样网络上的做法可能只能引起舆 论哗然，对事情实质上起不到更好的作用，于是，她换了衣服，转身去了离家最近的派出所。是的，她要坦陈赵方铭的卑鄙手段，这种诬陷让一个为D工作了三十多年的人颓然倒下，让一个女人无辜受累丢了工作……

派出所得民 警听完陈羽的讲述，十分震惊，口都合不拢地问：“已经都伤害过了，事态也快平息了，你就不怕你个人生活因此一团糟吗？”

“我考虑过了……最近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我不愿意有对不起别人的事横在心里，那样，我更难受。”

“好吧，摁个指印，对，这里……回头我们会找赵方铭再仔细了解情况，必要的时候还会找你。”民 警微笑着对陈羽说。

“好。”陈羽低着头，从派 出所出来，一片一片的阳光，晃的她睁不开眼睛。

回到家，她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收拾清整的家，窗帘都是新换的，所有的衣服都已经洗净烫好，陈述的，孩子的，各自的衣柜整整齐齐……她才慢慢从衣柜的一角拿出一个行李箱，打开，里面是自己的换洗衣服，还有陈述和儿子的合影照……她笑了笑，合上箱子，把一封信留在书桌上，那是她结婚这多年来第一次给陈述写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家，温暖的，安静的，舒适的，有勾花餐布的，有毛绒玩具的，有爱人和孩子的家……她不知道她将带给陈述多大的灾难，她很自私，只为了自己心灵减负……对不起，她默默地说着，轻轻关上了门，反锁。

一个人搭了个出租，绝尘而去。

陈述晚上九点才到家。房间一片漆黑。

他逐一打开灯，到处不见陈羽的影子，晚饭也没做。

他给她拨手机，手机关机。

他打电话给妈妈，问：“晚上您和陈羽谁接的孩子？”

妈妈不耐烦地说：“你们不是把孩子都扔给我两三个月了嘛，哪还见得找陈羽的影子，不和你说了，孩子要拉屎，我得看着……”

匆匆挂断。

陈述心里开始一点一点揪起来地慌。

再仔细查看一下房间，这才发现，家里整洁地有些不对劲。

他赶紧开了书房的门，看见桌子上有一封信。

抖抖索索地拆开信——

“安徒生童话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萧条的夜晚，一对老年夫妇在他们贫寒的小茅屋里说，遵守上帝的戒律不去犯罪，那是富人们的事情。谁还会在吃饱穿暖的时候还去做那些上帝不允许的事情呢？上帝听到了他们的抱怨，于是派一个天使把他们接到一个富丽堂皇的房子，房子外面有美丽的花园，里面有温暖的壁炉，点缀着银质餐具的餐桌。天使告诉他们，主人要你们在这里尽管住下去。你们不必再担忧衣食。只是，天使指着餐桌上一只很普通的扣着放的陶瓷碗，说，任何时候都不要打开这只碗，否则，主人会赶你们出去，回到你们原来的茅屋。

那一对夫妇喜笑颜开，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既然有吃有喝，还住在宫殿一样的房子里，傻瓜才在乎一只碗呢。那对夫妇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每天吃喝玩乐，并不在意那只碗。可是任何幸福到最后都会平淡的。夫妇熟悉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熟悉了花园里四季的变化。总之，熟悉这一切到了不用掐指算就知道明天的几点钟他们在干什么的地步。唯独，那只并不起眼的碗，他们没有去碰过。和刚开始不一样的是，他们开始好奇，开始猜测，那个碗里究竟有什么呢？终于有一天，那个老头大喊，不行，再不打开这只碗，我就要疯了！上帝既然给了我们这么多，还在乎一只破碗吗？！于是他打开了那只碗 ——

然而，碗里面空空如也。什么稀罕物件都没有。这时，天使又出现了，对他们说，你们有了曾经渴望的荣华富贵，却还是不能放下一只普通的碗。可见贪婪和贫富是没有关系的。回到你们自己的家，去赎自己的罪吧！

这个故事很好看，对吧？

婚外情或者婚外性，对你我来说，就像那个倒扣着的碗…… 我们生活平静幸福，可是谁让中间总是放着一个倒扣的碗，早晚，你我的好奇心都会促使我们打开它……现在，打开了，才知道不过是空空如也，甚至，各自都经受了不好的苦痛折磨。

也许我们之间的爱，太平淡，你才对扣着的碗倾注更多的感情。我不怪你。

人生的盛宴里，我们已经拥有很多上帝赐给我们的，让我们尽管享用的碗，里面盛着一见钟情，盛着夫妻恩爱，盛着事业红火，盛着儿女健康。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努力，就可以得到这一切。人生里扣着的碗也不单单外遇一只。

我怪我自己，好奇心毁掉了我一直珍爱的家……我对别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所以，我选择说清事实，我不想灵魂负债。

但是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你会失掉家庭、体面、甚至自尊……所以，在床头柜里，我还给你留了一样东西，这样，我希望我们彼此解脱。

不要找我，我只是不想在你身边给你增加更多的烦恼，儿子是我们共同的，放心，我会给与他不少分毫的爱。

羽 即日。”

陈述看着看着，他的心便被揪起来又高空抛下，摔在地上乒乓作响……左右前后地摔着，竟不知道哪里是疼的。

陈羽啊陈羽！

陈述想到最初看到那视频的时候，他内心的惊惧……他甚至不知道这段灾难到底该谁来承受，如果是柳丝儿承受，他会心疼地流血，但似乎时间会治愈；如果是陈羽承受，他觉得他的世界将坍塌，拥有的一切将不复存在，是不可逆转的一种失去。所以在当时，他一边心疼柳丝儿，一边曾自私地希望事情就这么结束，保全现有的家庭，也是好的……

可是陈羽，她撕裂了快要好的伤疤，又往上面撒盐！

张弛病退和柳丝儿被辞已成为事实，不管罪与非罪，已经有人担当了，已经有了个结果，何苦再把一拨人拉进是非里去？陈羽怎么就不想想，这样一做，自己这个家还怎么维持？虽然赵方铭可能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可是，这是拿自己的家庭做赌注的啊！

陈述揪起一把自己的头发，无奈地把头磕想门框。

而且，柳丝儿，若知道那视频是自己妻子的，又该作何感想？陈述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要藏起来的人性弱点都无法裹紧了，他已经衣衫褴褛……

有些踉跄，他走到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一纸离婚协议书。

陈羽已经签了名，剩下一个空，是留给陈述的，该由他来写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