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与悔】 二

阿虹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注意观察小峰的一举一动，虽然他有点瘸，可一点也不影响他行动的矫捷和做事的利落，我更是习惯了每天早上伸手拿起办公桌那杯热奶。

更奇怪的是每天晚上都会感觉孤寂，这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想小峰，尤其他那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是对他动心了吗？

不，这不可能。

在某一天，我上班坐下，习惯性的伸手，却抓了个空，这才发现今天小峰没来，可能是有事吧？

我不觉摇摇头，算了，不喝了。

坐下来开始整理资料，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不时的看门，有种期待他的出现，已经快中午了，我感觉心烦意乱，这是怎么了？

我再一次问自己，然而我没有，或者不敢有答案。

中午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给小峰打了电话，这是我除了工作以外，几乎是第一次给同事打电话。

当我听见小峰熟悉的声音后，我的心跳的好快，我的性格让我没好气的对他说：你干啥去了？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小峰明显很激动的说：对不起，我，我部队指导员出差顺便看看我，我和主任请假了，没有告诉你，对不起，你，你很在意我对吗？

听到这，我心跳的更厉害了，我是在意他吗？

他怎么这样问我，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语气却怎么也硬不起来，居然温柔的说：你想的美，再有事告诉我一声。

说我挂断电话，我的脸好烫，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好在我的办公室没有其他人。

在心慌意乱中度过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小峰的电话，我感觉好紧张，接通后听见小峰的声音：燕姐，我刚送走指导员，马上回来你等我。

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挂断了，我不觉有点生气，还没人用这种带着命令的语气和我这样说话呢，可我怎么生不起来气啊，居然感觉挺愉快的，我又一次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我不敢回答。

下班人都走光了，小峰还没有出现，我不觉感到好失落，也好伤心，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了，叹了口气，正要走，该死的小峰推门进来了，笑呵呵的看着我。

我突然感觉好激动，心里的不满早已跑的不知所踪了，嘴里带着幽怨的说：要死啊，让我等你，这么晚才来，啥事？

说吧，我还有回家呢。

小峰脸色微红，声音很小的说：燕姐，我，我早来了，我，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等我。

我心里一惊，有种预感似的，不觉紧张的说：你，你怎么这样啊，你，你什么意思？

小峰正色的说：燕姐，我，我喜欢你，我现在知道你也喜欢我对吗？

我心跳好快，说实话，真的吓了一跳，赶紧说：你，你胡说什么呢？

在胡说我生气了，赶紧回家吧。

说完，我感觉自己好伤感，说不出的伤感。

小峰严肃的说：燕姐，我第一天上班就感觉你与众不同，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可我能懂你，这是发自心里的懂，我并不是想要得到你什么，我也不敢妄想得到你，可我实在不能欺骗我自己，我，我爱你。

这太突然了，超乎我的想象，我不能，更不敢，面对他的表白，我赶紧说：你，你你别这样说，这不可能，我有丈夫有孩子，我比你大好多，今天就当你开玩笑了，以后不要在提这件事，我要走了。

说完，我惊慌的想要出去，可小峰却伸出双手，抓住我的双肩，我能听见他的心跳，我想挣扎，却无法摆脱他有力的双手。

小峰激动的说：燕姐，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没想破坏你的家庭，我就是爱你，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小峰灼热的充满爱意的眼睛，我差点扑进他的怀里大声说我爱你，可我不能，也不敢，仅存的理智让我抽出手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惊呆了，睁着大眼睛茫然悲伤的看着我，双手松开，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我的心好痛，我逃跑似的快速离开。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进屋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的眼泪在无声的流淌，小峰那眼神让我心如此的疼，那耳光就像打在我的心上，我无法欺骗自己，我爱上他了，他说的没错，短短几个月，我居然爱上这个腿瘸，比我小八岁的人，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虽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呀。

说良心话，当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小峰那失落的眼神，我并没有想老公，仿佛我是一个单身女人一样，难道我这就是爱情吗？

我失眠了，一夜没睡。

第二天上班，我犹犹豫豫的进入办公室，小峰已经来了，默默的坐在那发呆，眼里淡淡的忧伤变得浓厚许多，看见我进来，红着脸小声说：你来了燕姐。

然后扭过头不敢直视我。

我的心有一阵刺疼，小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坐下来，伸手，一杯热奶仍然放在那，我差点落泪，这是怎么了？

沉默，整整一天我们都没有说话，几次我差点忍不住想对他说对不起，脸还疼吗？

可我没敢问，就这样快下班的时候，小峰低着头小声说：燕姐，能请你到我那坐坐吗？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说我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充满期待，我受不了他的眼神，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他，当时的我似乎麻木了，大脑失去了反应。

小峰的家在市里比较老旧的小区，那里原来是市里机关单位的职工楼，如今已经老旧不堪，原来是领导和退休干部，都在新小区买了住房，这里大部分都是出租给外地人了，我不知道小峰怎么会住在这，不觉好奇的问：你是租的房吗？

小峰说：不是，是市里分给我的，我不觉奇怪的说：什么？

分的？

早就不分房了，居然给你分房子，你不会是有人吧。

小峰红着脸说：真是分的，我不可能骗你，我也没人。

说这话，我们上了四楼，也是顶楼，小峰打开房门，我走进小峰的家，一进门，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利索，看不出这是一个男人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一张小餐桌，两把木椅，对面是卫生间，左面是厨房，右面关着门的是卧室。

小峰不好意思的说：这老房子有点小，你去卧室坐吧，卧室挺大的，我下面条，在我这随便吃点，别的我也不怎么会做。

说完小峰打开卧室的门，我进入卧室，好干净啊，里面一张单人床，床上的被子叠的四四方方，和部队一样，一个桌子，一把椅子，简单整洁。

小峰招呼我坐下，自己去下面了，我坐在椅子上，看见桌子上有个小书架，里面几本书。

有点好奇的抽出一本，居然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都什么年代了，他居然看这种书，又抽出一本，是平凡的世界。

我感觉到小峰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平凡的世界也是我喜欢看的。

放回书，发现在书架边上有个小盒子，好奇心使我打开，里面是一枚闪着金光的军功章，我突然有种竖然起敬的感觉，没想到小峰还立功过，不觉看着军功章发呆，小峰的召唤把我带回现实，原来面条已经好了。

简单的面条，今天吃起来却格外香，吃完饭，我对小峰说：你有话就说吧，不过可不要在说那些话了，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小峰红着脸说：燕姐，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我，我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我不觉笑了，想了想说：说说你的过去，还有，你谈过恋爱吧。

小峰低下头说：有过一个，不过已经分手了。

小峰接着说：我生在小山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爸爸一个人带我，家里很苦，我初中毕业考上县里高中了，我爸爸也许太高兴了，突发心脏病也去死了，当时我感觉我这辈子完了，悲观绝望，大学梦破了，一切变得黯淡无光。

是村长帮我报名参军的，临走的时候村长对我说：小子，到部队锻炼锻炼，好好干，可不许给你死去的父亲丢脸。

就这样我当了兵，是炮兵，我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我只能靠比别人更努力，更吃辛苦，我没什么技巧，只能死记硬背，把枪炮拆开，我闭着眼睛能装上，我是团里最优秀的兵，我们连长和指导员对我非常看重。

三年后我顺利转为士官，当时我高兴坏了，当兵也能挣工资了，我更用心刻苦训练，当年团里大比武，我拿了第一。

听到这，我更加钦佩小峰，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难怪我们有某种共性。

小峰接着说：就在那一年，有一次周六出去，遇见几个地痞欺负一个醉酒的女孩，我没想那么多，把几个地痞大跑了，你可能猜到了，我和那个女孩恋爱了，也是我的初恋。

我也不瞒你说，我并不了解她多少，她说在饭店做服务员，可我没去过她的工作单位。

说起来可笑，我们上过床做过爱，可她就是不答应嫁给我，在某一天我去她租的房子找她，看见她正和别的男人在床上。

说到这，小峰陷入痛苦。

我的心也跟着揪起来，莫名的感到无比的愤怒。

小峰平复一下情绪接着说：我要打那个人，她抱住我不让，燕姐，我不想回忆那段痛苦，后来我们谈了一次，她告诉我，她其实是小姐，你懂了吗？

我点点头，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不觉的问：你们就这样分手了吗？她对不起你，你不要太在意了，你恨她吧？

小峰茫然的摇摇头说：当时恨，现在不恨了，都过去了，你知道吗？

就在那段时间，我变得消极，不想说话，指导员开导我许多次我才慢慢有点好转。

没过几天，不对下达任务，抗洪抢险。

我们连的任务是去最危险的一个镇，那天我们分成几个小组，在街道寻找疏散留在家里的群众。

我和两个战友在排查一处楼房是否有人的时候，上游水库决堤了，洪水飞奔而来，我们跑到二楼，洪水就到了二楼，我们跑上三楼，当时吓坏了，好在洪水没有在上涨。

楼上人已经撤离，我们在楼道窗户往外面看，太恐怖了，大街成了湍急的河道，浑浊的洪水翻滚着咆哮着，上面漂浮着垃圾和鸡鸭猪等。

这时看见水面有人，我们三个从窗户探出身子，奋力抓住那个人，用力拉上来，就这样我们救了三个人，我们也累的筋疲力尽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人漂了过了，她边挣扎变喊救命，我们有一次探出身子，抓住了她，就在我们快要把他拉上来的时候，该死的破窗户居然掉了，我的两个战友同时落入洪水，我半个身子掉进水里，我的腿挂在半截窗户上，破碎的玻璃刺进我的腿，可我没有撒手啊，可那个女人的衣服破裂了，我手里抓着她衣服的碎片，看见她绝望的眼神，和我的战友一起消失在洪流中，那一刻我绝望的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先前被我们救上来的一个大哥醒过来，按住我的腿，把我拉回来，我活了下来，可我的腿由于筋被刺伤，变得不能自由弯曲，我成了残废，也因此，我荣立二等功，可我却失去我的战友，面对他们，我算什么英雄啊。

说玩小峰痛苦的用手揪扯自己的头发。

我的心被感染了，小峰的不幸让我伤感，我不自己的站起来，紧紧搂住小峰，小峰的脸紧贴在我的双乳中间，我爱抚着小峰的头，眼里流着泪，温柔的轻声安慰小峰：你是英雄，你尽力了，不要自责了。

小峰依偎在我的胸前，慢慢停止了痛苦的哭泣，静静的，我们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屋外的一声闷雷，打破了这份安静，我一下惊醒，赶紧松开手，小峰搂着我的腰却还是紧紧的，我的心开始狂跳，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楼他呢？

怎么这感觉让我如此温馨幸福，没有一点羞愧呢？

我不敢想，就这样僵持着，我感觉到小峰搂我的手更加用力，好像怕失去什么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感动还是某种本能反应，我又一次搂住小峰，而且情不自禁的轻吻着小峰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