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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到达天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太阳隐退下去,一片薄雾升上来,空气中的潮湿使头发顺直柔软地披散在肩上,从街上的玻璃窗望去,还算得一个温婉的女人。
坐上出租车,走马观花地观看这个城市,干净朴素,略有亲切。
“感觉怎样?”北方握着我的手。
不像是给我勇气,倒像是寻找勇气。
“还可以吧,比较安静的一个城市。”
这时候北方接到一个电话,是A打来的,说明了具体地点,一个饭店的二楼,他和爱人B在等。
“紧张吗?我有点。”爱人笑笑。
“我也是,故作轻松真的很难哦,都不知道见了面会怎样。”
和北方下了车,手拉手走进约定的饭店,上楼梯的时候也不敢松开手,仿佛一松开就会有谁溜走一样。
“看那边,是他们。”北方压低声音。
我看了过去,没怎么看清,眼睛近视的缘故。
就那样手拉手过去,他们起身相迎,笑容很灿烂。
看了A一眼,心里突然一凉,他的个头最多一米七二,戴眼镜,五官不是我要的那样精致。
再看B,个头比我高,身材很不错,脸也秀气,头发是烫染过的,很妩媚。但又妩媚地自然,不是妖冶的样子。甚至透出一股清淡的味道。
反过去再看A,一身衣服干净大方而又不失亲切,尤其是他的礼貌和真挚的笑容,我低下了头,想必他们彼此也都在心里打量过了。
坐下来,两个男人分别去了洗手间,我和陈月相互笑笑,一时找不到话题,看来都是寡言的女人。
越是寡言越是觉得内心在相互抵近。
窗外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天色逐渐暗下来。我问:“是不是要下雨呢?”
“我来的时候带了两把伞。”B露出女主人般细致温和的笑。
好细心。
北方和A笑意满面地过来,分别坐下。A招呼服务员上来,这是天津一家知名的火锅店,看得出他们费了心思,因为在聊天的时候我略略提及我们喜辛辣。
北方和A开始谈天气,谈天津与北京的气候细微差异,话题精炼到只说了几句就像是一只锅见了底一样,后来男人们的话题又转到两岸关系上,我和B保持一贯的沉默,只把笑意淡淡留在嘴角,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大家,以示友好。幻想的高空落在了地上,很清晰的下坠感使我思维清晰,他友好热情的话语不断响在耳边,只好暗自斟酌。
不隐瞒地说,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而不适合做性游戏。有几次我用眼神示意我的想法,爱人都一笑带过,只有吃晚饭下楼时他才匆忙地低声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不一定要做什么,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可以回……可是,天也晚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我很为难地叹口气,握着他的手一起下楼,有种豁出去了的悲壮感。
果然,吃完饭一起去唱歌时大家都轻松得忘记了自己其实是要做什么的。北方很开心,喝着啤酒,唱着记忆里的老歌,像是回到了恋爱的季节,他一手拿麦克,一手指着我,嘴里唱着“最爱是你……”迷离的眼神让我感动。
他们很亲昵地对唱,也很开心。我们都这样坦然地打发着时间,昏暗的灯光产生不出一点点感觉,唱在嘴里的情歌也只是一种美妙的音符……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或不该做什么。
十一点半的样子我们一起坐出租去他们家里。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二人世界,室内简洁温馨,从客厅走出去,外面有一个大大的凉台,我拥挤的心情忽然得到片刻的放松,夜风很温良。A在走上凉台时用手在我的腰上作了短暂停留,我突然变得紧张。
扭头看看北方和B,他们都很有距离地谈笑,毫无觉察,天空中不见月亮,因为阴天。我低了头,停靠在北方身边。
“要是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在这里都可以踢球了,还可以种花,夏天的晚上坐在这里听妈妈讲故事……真的很不错的。”我说。
“是啊,是不错。”
我看见北方几乎就不看B,不知道他是做给我看的还是真的不好意思,不习惯。
然后一起回房间,坐在沙发里,居然找不出一句话说。都是相视一笑,然后“嘿嘿”两声。气氛倒有了点暧昧。
B对我说:“你先去洗澡吧。”
我和北方相视一下,觉得也许离那个程式近了,不由得紧张。
B从卧室里拿出三件睡衣,让我挑选。爱人说找件不要太暴露的,并解释说我不习惯的。
B笑了,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洗澡,看着水雾中的自己,突然觉得世事纷杂,也瞬间觉得自己在一个花坛前面,色彩艳丽的花朵,娇艳的容颜,陪衬着我的前行的道路,最后出来时,我还是发现自己露出的小半个胸和清晰可见的乳晕,那件睡衣太薄,我双手掩着胸,坐在北方旁边。大家也都轮流着洗澡,其余的人都较沉默,那时有个台在播射雕英雄传,但是一点也找不回儿时的感觉。
洗完澡,大家都本分地坐在客厅看电视,一直到次日凌晨一点多。
灯光很明亮,大家除了把眼光盯向电视屏幕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大约两点的时候,女主人关了客厅的灯。
昏暗和闪烁不定的荧屏光下,大家开始心照不宣地笑了。
其实有些心理上的勉强,或者说不完全的欣喜,因为A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勉强进行下去,可能是不忍伤了大家的感情,他们实在是很好的人。
可是灯灭了,视觉上的压力小了很多,所以,我们就开始营造一种暧昧。
大家坐一张沙发时,A一点一点地搂住我的肩,右手揽住了我的胸,我没有拒绝,那时情景控制了一切。我看见北方很规矩地坐着,就突然觉得对不起B,就用眼神鼓励他。那一刻我是轻松的,缺少思维的,没有觉得压力,什么都可以由着想象,也许是身体的短暂快感使我有了少有的宽容与接纳。
我推了推北方,惊觉地发现,爱突然失去了嫉妒。
后来我们分别在两个房间做了,感觉是陌生的。因为习惯不同或者其他原因,我的快感没有如约而至,在我们做的过程中,A一直惦念着他的爱人,他问我:“你难过吗?你说我老婆会快乐吗?”我头偏向一边,一言不发,只是理解地笑。后来B推门进来,只匆匆一眼,又跑了出去,出去以后就哭了,我在A的身下听的清清楚楚。
这使我想到了自己,可奇怪的是我没有一滴眼泪,甚至找不出悲伤的影子,我和爱北方还有A都在安慰她。
她哭得很有感染力,她的眼泪使这个游戏中感情的成分加重,我觉得真实就很好,如果大家都沉醉于纯粹的身体上的快乐那会使我们觉得更悲哀,甚至我们会开始怀疑自己对待爱情的态度。
女人总是有些敏感,我很爱怜她,就像怜爱自己。
于是我让爱人抱着她,我则在身后抱着爱人,其实那一刻我也需要他,只是我没说出来而已,爱人在一阵犹疑之后就在两个女人的身体之间了。
我头贴在他的背上,感觉他胸部的温度。
这个我熟悉的温暖的怀抱,我不忍离开。
很长时间B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我觉得那是因为两个男人的同时的用心安慰。
我和B都认为在这个游戏里男人得到的快乐纯粹于女人,那时我们很友好。她的笑很迷人。
分别冲完澡,我们又重新坐回客厅。大家商量着晚上怎么睡。
其实在洗澡时我就对北方明确说了:“我不想和A整个晚上都在一起。”这是真的,当时并没有想到我也不希望我的丈夫抱着别的女人过夜。我只是从我自身出发而强烈要求的。
所以大家在讨论时都尽量遮掩自己的态度。当然,明确地表达出来肯定或多或少地伤害到某个脆弱的灵魂。
我笑着说:“我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睡。”如果开着灯,大家会看到我坦诚的丝毫不加掩饰的微笑。
他们其实并不很赞同我,因为他们还在讨论。“你们决定,我随便。”他们三个都这样说。我突然有一种悲哀,情绪很低落,但又很执拗。谁都知道,他们此刻的心理比我成熟,也许他们想,既然做这件事,何不做的彻底,可是我感到了自己的脆弱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袭。
显然他们都期待一种新的睡眠的感觉。
我坚持:“还是和自己人睡吧,要不然,真的不习惯。”
他们默许了。因为我的理由冠冕堂皇。
我和北方回到房间,当然地发生了一丝不快。
“失落了吧?”
“什么?”
“别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不是如意算盘落空了么?”
“你乱说什么?”
“难道你不想和她一起?骗鬼去。”
“你要不同意我就不同意……不是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么?”
“谁不知道你心里正在遗憾,正在怨恨我呢?”
“看你说的,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她的床上功夫很了得吧?”
“你们不是一个类型的人,我怎么比,再说,你比她看着年轻,呵呵。”
“可我生过孩子,人家没有……你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什么感觉?”
“没什么,就是陌生,不熟悉,她的喘息声和你的不一样……再就不知道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觉得遗憾?是不是心里在怪我不让你们共度良宵?”
“没有的事,说真的,和她在一起晚上肯定觉得别扭,一点也不习惯。再说,现在我的心情不是一直很好么?你不要胡思乱想。”
北方抱紧我,手不停地在我身上游走。
“哎,我觉得那女的好象很想和你晚上在一起的,所以我就不同意,谁让她老公不长得帅一点。”
“哈哈,你原来是嫌人家长的不好才不愿意换的,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稀罕我呢?不老实。”
北方压在我身上,手脚有些粗鲁,压低声音说:“老实交待,你们很爽吧?”
“才没有呢,他老想着他老婆,一会问我一句,一会问我一句,烦都烦死了,好像就只有他爱老婆。”
“哈哈,我也是,我在那边也是满脑子的你,不怪他的,都这样。”
“那你不生气?”
“你呢?你生气了?”
“不,我没有生气。”
“我也没有。”
北方气喘吁吁地说:“就是不一样啊,现在和你真的很有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你表现也不错,让别人调教好了?”
我边捶打爱人边说:“也许一会他还会过来,要求,要求,你过去,你,你一定要,要说,我有胃病,晚上,晚上你要照顾我。”
北方点了点头,突然就发疯了一样。
“嗨……睡了?”A突然出现在屋内,北方从我身上翻下来,半起身问:“没呢,怎么了?”
他悄悄的趴在北方耳边说什么,我背转身去,不让他看见我是否睡着。
北方轻声说:“不行,她有胃病,怕晚上折腾,还是你们睡吧,呵呵,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真是。
A出去了。我转过身说:“我料到了吧,B准是觉得你很好,才叫她老公过来的,我偏不,你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你心里不怪我吧?”
“怎么会怪你呢?爱你还来不及。”
“又说好话骗我,谁不知道男人们交换的心思?你以为你隐瞒我我就会信?”
“我为什么要隐瞒你?”
“哼!刚才你还说和她做的时候没多少感觉,可是为什么她念念不忘地要和你睡?
哼!不老实!不老实!”
北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才还好好的我,突然就泪流满面,我是个自私任性而又刁蛮的女人,我责怪他不顾及我的感受,责怪他不疼惜我,责怪他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爱我,责怪他的种种,我刁钻古怪的问题常常诘问得他有口难辩,我打他,掐他,拧他,我让他发誓说爱我,我背过身去,双手抱肩,头发寂寞地垂在胸前,我泪流满面,鼻息沉重不堪,我觉得性使一切变得脆弱,我悲伤,我恐惧,我孤独。
那一刻,我想着任何一个值得我怀念的男人:我想到上上,就非常想在凌晨三点钟发短信告诉他我想他,想他纯洁到单调的情感,想他爱怜地对我说:“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要是我的,我决不允许你这样。”我知道他会说世界还是纯净的好,他会描绘出一幅有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朵的天空,于是我就非常怀念以往纯净的生活,想到长安,想到他蜷缩着身体对我说我是他的第一次,想到他曾在短心里说我是他的女人,想到肖杨,想到以往很多的朋友,那时随便任何一个向我表示过关心的人,都可能成为我的倾诉对象,我的泪已经打湿了鬓角的头发。
“失望了吧?省得看着我心情也不好,要不你过去?我一个人睡挺好,我不会生气的,真的。”很长时间后,我拖着沉沉的鼻息声,转过身,问北方。
北方笑,说:“还以为你不理我了,都吓得不敢动你。”
边说边给我擦眼泪和鼻涕,然后用力抱我。我躲,他就使劲抱,我再躲,他再抱。
终于,我很委屈地钻进他怀里,数说着他种种的不是,并且哭得一塌糊涂。
他开始吻我的耳垂,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做,直到累的不能再动。
要睡了,我疲倦地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以前总是他把腿搭在我的身上,但是自从那年怀孕以后,他为了不使我的腹部受压,就一直保持这样的睡姿,所以,这个姿势就变成了我们现在最佳的入睡姿势。
这是个难忘的夜晚。
这是个颠覆了我整个人生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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